2016年4月29日星期五

复办南洋大学是主题




第十五届全球南洋大学校友联欢会订今年99日至12日在印尼峇厘岛举行,逾千人报名参加。联欢会主席翁俊民在《会长的话》中,明确表明聚会主题有二,一是在新加坡复办南大,一是成立全球南大校友基金会,为南大校友的后辈在新加坡上大学提供助学金和奖学金。

 1976 年毕业于南洋大学的翁俊民,是成功的印尼商人,业务遍东南亚,横跨银行、医院与免税商店几个领域。2012年,翁俊民获理工大学南大校友成就奖

20155月,翁俊民已经宣布成立南洋大学校友会基金,率先捐出新币500万元,并承诺以一元对一元方式,为基金筹款至少1000万元新币。此次重提,应是希望借助全体校友力量,完成宏愿。






本文不谈基金为南大校友的后辈在新加坡上大学提供助学金和奖学金是否适当,专谈复办。

新加坡政府于20017立法,在云南园成立南洋理工大学以来,少部分校友在复名正名字眼上作无谓争论,大部分则是意兴阑珊,兴致索然。1996年,理工学院首创校友服务奖,2005年,理工大学继发南洋校友奖,这两个奖都发给理工大学与南洋大学校友。

2005年,理工大学校长徐冠林公然历史,宣称理工大学是南洋大学的延续,要把校名订为南洋大学。同年,南洋理工大学庆祝50周年校庆,在南洋大学校友群中引起极大反响。情势的发展,使绝大部分校友认为在新加坡复办南洋大学是奢想,也是不睿智的。

1992年,热爱南洋大学的著名作家、学者韩素英在多伦多举行的第一届全球南大校友联欢会上,呼吁南大校友凝聚力量复办南洋大学。必须注意的,是韩素英不把新加坡列为复办的理想地点,是她不齿于李光耀扼杀南洋大学、把民族教育连根拔起的卑劣手段,以及施行英文至上教育政策。

这些年来极力鼓吹复办的陈国相校友,也认为复办之后的南洋大学不仅限于新马,以致整个南洋的华人,它也是全世界华人所共有的,不一定要在新加坡复办。

翁俊民很有自信认为新加坡是适当地点,而且相信新加坡政府会允许这个申请。翁俊民胸有成竹,却没有告诉我们原因何在,也没有告诉我们复办的南洋大学,会不会保留民族大学本质。这是南大精神最可贵部分,失去这个本质,即使成功复办,必然丧失光辉和色彩。

翁俊民简简单单的复校的办学方向、课程设置要顺应适应时代的需求这句话,是不能满足大部分校友需求的。在新加坡复办,校址设于何处?与理工大学在同一校园,还是另起炉灶?福建会馆捐献的500英亩校园,当年只用了一小部分,在云南园复办南洋大学名正言顺,可是,云南园如今已经鹊巢鸠占,原有建筑物被摧毁,这笔帐怎么算?忘掉过去,重头再来,适宜吗?

与理工大学同一校园,南洋大学儿女能够忍受原南大牌坊废弃荒郊,伪牌坊在被征用一半的云南花园耀虎杨威吗?刽子手李光耀当年的手段,就是先统一校园,迁册,最终扼杀。南洋大学儿女能够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再一次被欺凌吗?

以翁俊民与新加坡官商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不如联合全体校友,全力向新加坡政府争取平反陈六使先生,恢复陈六使先生的公民权,还陈六使先生应有的尊严和地位。若能成功,大功一件,全体南洋大学校友以及热爱民族教育人士,无不感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总共平反、纠正了300多万名包括国家领导人、将领、文化工作者、干部的冤假错案,丝毫无损党威信与毛泽东形象。平反陈六使先生,能够凸出新领导层的宽宏开放,是可以肯定的。

平反之后,无论在哪里复办,把陈六使先生塑像立在显要处,让所有人瞻仰,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回事!

2016.4.30.东方日报《名家·忠言逆耳》)

2016年4月21日星期四

喜遇故人子




回乡次日,侄儿带我到村口堂妹的茶餐室喝咖啡。甫坐定,邻桌一位白发苍苍老者,扶着拐杖走过来,以家乡话称呼我“伯爹”(伯父之意)。

我赶忙招呼他坐下,问:“看起来,您年龄比我大,为何称呼我‘伯爹’?”

他早料到我有此问,不慌不忙回答说:“我们来自同一个村,同姓许。你是万字辈,我叫世民,辈份比你小,称呼伯爹,是应该的。”他接着提起他父亲,说:“我父亲叫许万泽,早年在马六甲卖油条,解放不久回乡。多年前去世了。”

他的话,引起我对许万泽乡亲的回忆。

他父亲经营的油条档口,是我念小学时期,父亲经常带我去的地方。父亲是开甲星快车的司机,间隔来回马六甲与新加坡,一个星期工作7天。巴士需要修理或者必须到交通部作半年检查时,才有几天休息时间。

他父亲的档口,就在三宝井横街与也而珍律(现改称天猛公路)交接处的十字路口,与光亚茶室毗邻的一片狭长小空地上,面对也而珍律,是三宝井热闹区。

休息期间,晚饭过后,父亲很喜欢带我到这位乡亲的档口谈天,然后买几条油条回去让家人分享。随父亲前往的我,一到档口,这位乡亲就会拉着我的手,问我要不要吃油条。他不等我回答,就包一条热腾腾的油条给我,说:“吃,吃!吃完还有!”,然后叫咖啡店泡二杯咖啡乌给我们。

我拿着香喷喷的油条,不忍心马上咬下去。我喜欢先将油条浸在咖啡乌一会儿,才放入口里。油条是二片合一的,往往要好久才吃完。

当年的油条便宜得很,长长大大的一条,只卖一毛钱,今天却是短小得多,要整块钱一条,差太远了。

吃完油条,我静坐在一旁听他们话家常,间或提起家乡,互问家乡有来信报平安吗,之后是回忆乡间生活的情趣,以及日本占领时期的生活点滴。

我最感兴趣的,是看他从身旁大锅中掏出发酵的面粉,平铺在桌面上,然后熟练地多搓几次,时不时撒一些干面粉以防粘手。搓好了,拿出铝片,将面粉切成长方形的一小块,然后把二条重叠,用筷子压一压、拉长,投入热滚滚的油锅中。

油条成形过程很好看。先是冒出无数气泡,然后逐渐膨胀、抽长,等到底下那面现出焦黄色,这位乡亲就会拿长长的竹筷子将它翻转。另一面煎到同样焦黄时,整条油条就煎好了。

筷子夹起来的油条,还要放在锅上滤油,以免顾客拿到的,是油腻的油条。

那个时候的卫生条例没有今天这么严厉,油条都是用旧报纸包的。旧报纸在那个时代用途可广了,除了包食物,还用来包蔬菜、猪肉、鱼虾、鸡鸭等等。我这一辈人,就是吃旧报纸包裹的食物长大的。

海南岛解放不久,他告诉父亲打算买棹还乡。父亲其时正安排大哥回乡成亲,鼓励他一同回去,还作了“过几年,也要回乡养老”承诺。

大哥回乡后的遭遇和政治局势的变化,迫使父亲打消念头,当年的承诺,也就没能落实。

几十年过去,他父亲的样貌已经模糊。忘不了的,是大光灯下,中年发福的身体,坐在椅子上搓油条,以及时不时以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汗的情景。

在家乡喜遇他的儿子,勾起我对故人的回忆,还有忘不了的油条香。他父亲还乡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大、那么香、那么值得回味的油条了。

(2016.4.22.东方日报《名家·忠言逆耳》)

2016年4月14日星期四

百年老树维系亲情






这一趟回乡,祖孙三代同行,其乐融融。遗憾的是离世的二姐春溪和长子世骏不能陪同,美中不足。

因故留在故里的万美大姐最伤感。见到世骏遗孀与侄孙许珈绮,她满眶泪水,句话不说,紧拉珈绮的手不放。外甥翁昌和说,世骏去世初期,她每天晚上对着世骏的结婚照流泪,沉默不语。

去岁十二月到海南的时候,我对外甥说:“明年三月,我们将带世旺夫妇与世骏遗孀、孙女回乡祭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重提。你最好吩咐母亲,叫她见到世骏遗孀与侄孙时,不要放声痛哭,破坏了气氛。”大姐守信。见到她欲哭又不能哭出来的无奈,我们何尝不悲痛?

回南堀祖居祭祖,祭品只有简单的水果糕点。侄儿世武说,我们家向来以斋品祭祖,没有荤品。入乡随俗,唯有依从。原本计划祭祖过后,在家里吃团圆饭,尝一尝家乡味,因堂嫂要照顾中风躺在床上的堂兄,欠缺人手,只好作罢。

祭祖过后,我拉着珈绮的手,带她到父亲年幼时栽种的古树旁,对她说:“这是你曾祖父种的树。”她问:“谁是曾祖父?”我说:“就是阿公的爸爸。”她似有所悟,说:“原来如此!”

树干上,挂着琼海市林业局张挂的《古树名木保护树种》。细看牌子说明,才知道父亲当年种下的,是一棵枇杷树。林业局还列出这棵树的资料:胸径:120,树龄:200年,权属单位:集体。

牌子下面,还有南堀十一会民俗文化研究会20161月发布的《保护枇杷古树捐款芳名》录,捐款最高的,是南堀庙理事会,1万零883元。

琼海市林业局的牌子和南堀村委会的布告,表明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棵有纪念意义、有保留价值的百年老树。这是我期盼多年的好消息。



这棵树,是先父在世时魂牵梦萦的一棵树。明知不会有答案,他总是这么问我们:“不知道那棵树还在吗?”直到1984年,他南来超过一个甲子之后,第一次回乡探亲,才知道这棵树不但还在,而且枝繁叶茂,生生不息,高兴得很。这些事,我都写入《一棵树》这篇短文,收录在今年一月出版的《天凉好个秋》散文集。

先父卒于1990521日,讣告上志明的年龄是积润92岁。华人有男性死后加三岁的习惯,父亲足龄应该是89岁。父亲说,这棵树是他8岁那年,到野外放牛时,随手拔的一棵幼苗。这么计算,父亲应该生于1901年,这棵树种于1909年,至今已经超过100年。早期华人有少报岁数的惯例,说是“百年老树”,实不为过。

村人都知道这棵树是父亲种的。20多年前第一次回乡,村人就告诉我:这是你父亲种的树;十多年后长子世骏回乡,村人也这么对他说。既然肯定父亲是种树人,村委会立牌时,理应把名字写下来,让后人知道谁是种树人。

初见这棵树,枝叶扶疏;今天见到这棵树,虽也翠绿如昔,生机盎然,几枝大腿般粗壮、横生的大树干,为了迁就树身周围新建的几间小商店,锯短了,留下来的,是不到三尺的残肢。整棵树,没有先前那么壮观了。

我把这些小小遗憾告诉琼海市侨联主席谢是海先生,他说:“我一定转告南堀村委秘书。”他还建议我亲自写信给村委秘书,表达我的意见。

陪同孙女看这棵树,我心湖澎湃,思潮如涌;看孙女兴高采烈在树前拍照,我宽慰了。父亲九泉有知,必然欣喜万分,笑逐颜开。

2016.4.15.东方日报《龙门阵·忠言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