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斯行

这一趟到珀斯，除了与儿媳相叙，也顺便看看他们购置的新居与周围环境。

新居占地120平方米，位于珀斯郊区West Minster 一个新发展的住宅区，环境清幽。为了尽量利用空间，珀斯的住宅是一排直落，依长度划分为二或三间。面对马路的第一间屋价最高，下来的是最后一间，夹在中间的因为屋前屋后没有空地，最便宜。

可供停泊二部车的车房占地约1/4，正面看去，一半是大门，一半是车房。三房式，都有内设的大衣橱。主人房宽大，有厕所、化妆台和小阳台；另二间房共用的厕所和浴室是分开的，与客厅毗连的部分，是一片小小的露天空地，方便晒衣、园艺等用途。

发展区的总面积虽然不大，却有二个树木参天，适合晨运，设有儿童游乐场的小型公园当作绿肺。附近有一个商业区，有购物中心、药行、 餐厅、理发院、美容所……凡是生活必需品，都能够在这里买到。

澳洲是移民天堂，有来自70多个国家的移民。这个商业区充分反映这点，店铺之中，有华人经营的商店，也有印度人、非洲人、菲律宾人开的餐馆、杂货店、药行、咖啡厅等。唯一由白人经营的，是综合性购物中心连锁店，货物齐全是特色，只是价钱高些，不过，每周一天特惠日，肯定可以买到即将过期的便宜货。

儿子的居所与这个商业区相距约1.5公里，不是很远。由于马路是依地势而开，上坡下坡，有些地方斜度很大，我们二老且走且看，需半个小时才能到达。时间虽然长了一些，却不觉寂寞。澳洲人很友善，路上相遇，总是主动打招呼，亲切问好。年轻人上班去了，退休老人留在家里，每次经过，总可以见到他们坐在门口晒太阳，或做园艺，修整花草，也有人爬上屋顶整理屋瓦，收拾枯叶。

这个区的土质可能适合橄榄树生长，几乎每户都在门口空地种橄榄树，绿油油一片，迎风起舞。新识的邻居，是来自希腊的一对夫妇，到珀斯已有47年，早已忘了希腊语。门前几棵橄榄树长得特别茂盛，结满了橄榄，有红有绿，很是诱人。问他为什么独好橄榄树，他说：“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家乡，也是有很多橄榄树的。”故土情深，溢于言表。

我们认识的另一位朋友，是在商业区开西药房，来自柔佛峇都巴辖的陈姓药剂师。他在30多年前到珀斯求学，拿到学位后，先在政府医院工作几年，才出来创业。他说，他是见证珀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发展成为人口200多万大都市的华人。

他是福建人，因经常回马探亲，能讲一口流利的福建话。我们先以英语交谈，相互了解之后，改用福建话，倍觉亲切。我有他乡遇故知的快感，他更是兴奋，说好久没有人在店里用福建话和他交谈了。

他是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问他药物知识，他详细解说之外，还告诉我们：永久居民买药，都得到政府的津贴，便宜得很，我们买就很不划算。比较起来，我所服的几种药，价钱都比马六甲贵得多。

这一次来，最惬意的，是初秋的气候。虽然有几晚的气温一度降到摄氏6度，白天却是阳光普照，气温在22度左右，凉风习习，身心舒畅；走在和煦阳光下，不流汗，也不觉疲倦。常年如夏的马来西亚，何曾有过这样舒适的天然环境？

（2014.4.28.东方日报《龙门阵·忠言逆耳》）

谁的责任？

生产线上，管机器的难度不大。按设定程序操作，只要机件不出问题，输入原料不出差错，监督到位，包管一切顺利，成品合标。

管理学里，人是最难管理，最不容易掌控的。原因在于人是有思想、会思考、重得失、懂比较、争薪酬、求安逸、讲简便、识法律、善组织、敢反抗……的万物之灵。

人们从长期的管理实践中，得出管理人的素养、才能、知识和经验，是决定管理素质和成败的要素。所谓“管理是艺术”，指的就是管理人必须具备灵活的手段和方法，加上运用得当的技巧，才能在现有条件下，通过健全的组织，分配人、财、物，提高生产力。

管理人未必要文武全才，样样俱全，而是在物尽其用的同时，还要懂得怎么把人安置在适当位置，人尽其才，使每个人有机会发挥所长。有容乃大，管理人要有宽广的胸怀，能够倾听属下的投诉，重视属下的不满，接纳属下好的建议。管理人也要有广阔的视野，能够洞悉先机，掌握长期趋势，才能及时作出调整，使企业稳健成长。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管理人的考验。用人得当，还必须随时监督，确保一切运作依照预定计划和方式运行；监督不严，问题得不到及时解决，后果堪虞，不能轻视。

监督工作没有到位导致出错，是管理人失职，必须承担和面对一切后果，不能推诿责任，把该负的责任推给下属，要下属承担后果。管理人失职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也是欠缺问责制的弊病。私人机构如此，官方机构也不例外。

高官和公务人员信口开河，说一些非理性的话，制造混淆，已经是习以为常。最近一起，是一位部长极高官抨击失责的政府工程承包商，说他们的工程不能准时完工或出现纰漏，造成人民的不便，令政府难堪。

公帑来自民间，政府花的是人民的钱，必须用在有利民生的适当用途之外，也必须确保所花的每一分都是值得的。根据所知，承包商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经过政府内部审与遴选，符合要求之后才有资格承建政府的工程。不能准时竣工或失误，应该不是承包商的能力问题，而是监督不严，让承包商有机可趁造成的。

政府工程出现失误，谁应该负起最大责任？一股脑儿把失误的责任推给承包商，显然有失片面。相关部门必须认真追究和检讨失误的原因，果真是监督不到位导致的后果，部门首长和执行工作的公务员必须面对应有的纪律行动，才能避免渎职行为的发生；唯有这样，才能杜绝部门首长和公务员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徇私舞弊，妨害国家机关的正常运作，使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受损。

（2014.4.25.东方日报《龙门阵·忠言逆耳》）

养猪业悲歌何时了

2007年9月3日晚上，马六甲州政府在毫无通知情况下，突然派出2千名镇暴队和警员，到巴耶明光进行蛮横的毁猪行动。行动党议员和领导人的及时出现，使部分养猪场得以幸存。事后诸葛的马华吹嘘说在马华行政议员斡旋下，事件已经得到“圆满”解决，往后的发展却证明猪农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合理赔偿，怨声四起。

多年来，马六甲猪农都是提心吊胆，在没有执照下养猪。马华既不敢正视这个问题，也不理睬华社一再发出的合法化养猪业呼吁，事态严重了，才以“救世主”姿态出现，“协助”猪农摆脱困境。马华对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处理方式是甘之如饴的，认为是善于发挥“有人在朝好办事”协商精神的结果，沾沾自喜。

马华懦弱，州政府放胆施为，双管齐下，既不发执照使养猪业合法化让猪农安心，也放任地方政府对猪肉贩加以诸多限制，业者苦不堪言，消费人怨声载道。

为难养猪业和猪肉贩的行动是永续事业，最近的发展，是新的宰猪场未动土之前，断然以“靠近伊斯兰法庭”为由，宣布关闭甲州唯一的爱极乐宰猪场。禽畜业公会和屠商公会多方奔走，侥幸得到几次短暂的展延“通融”。

最后期限将至，眼看甲州马华“新的宰猪场未建好之前不会关闭现有宰猪场”承诺快要落空，龙头大哥廖中莱不得不亲自出马，风尘仆仆到马六甲与首席部长“协商”。马华发布的消息说，州政府最终同意展延关闭爱极乐宰猪场，直至新的宰猪场建好为止，并征得承建商同意，由禽畜业公会和和屠商公会负责建新的宰猪场。

本应由州政府完全承担的工程，摇身一变，成为民间团体的负荷，谁得谁失，不言而喻；是不是双赢，一目了然。马华片面公布的消息有待证实之际，马华领导之中，已经有人按奈不住，高唱“双赢”，大赞协商万岁！

甲州马青团长林瑞福更是欣喜若狂，歌功颂德之余，还发文告讥笑行动党，说“华社应该分辨到底马华只讲不做，还是行动党只会讲不会做。”又画蛇添足，指责行动党“从处理吉打州的养猪场事件了解，行动党根本只敢对马华呛声，面对伊斯兰党却如温驯小羊，任由伊斯兰党摆布。”

卖花赞花香也就罢了，攻击政敌，不应昧于事实，信口开河。行动党不仅敢对马华呛声，吉打州事件，也敢于向伊斯兰党表明“宁可退出州政府，也不姑息”的决心。林瑞福应该扪心自问：马华可曾对巫统呛过声？

马华上下沉浸在欢呼声中，早已经把养猪业合法化、撤销对猪肉贩的不合理限制，协助猪农解决排水问题等等任务，抛诸脑后了。宰猪场问题解决了，马华不喜欢听的猪农悲歌不会停止，还得继续唱下去。

                 

（2014.4.21.东方日报《龙门阵·忠言逆耳》）

韩复榘的妙论

珀斯的报纸是免费的，购物中心和主要街道的注目位置，设一个放着各种语文报纸的架子，方便读者取阅。

常见的华文报有澳大利亚时报和澳洲移民报，还有一份专骂中国的大纪元时报。澳大利亚时报以广告居多，内容比较丰富的，是澳洲移民报。这份不以盈利为目的，每月出版一次的报纸，老板是陈莉莉女士，主编是她的助理温玮女士。陈莉莉希望这份报纸能够在华裔移民与澳洲政府之间，起重要的桥梁作用，让华裔移民容易与当地社会沟通，并随时报道最新的移民条例、产业介绍、投资政策等等，方便有意移民者。

我手头的澳洲移民报是3月26日出版的，8开，24版，彩色印刷。内容多姿多彩，有专门介绍中国近况和领导人的专页，还有住在珀斯、移民条例、文艺、当地华团活动等报道，文笔精简、生动、活泼。广告占的篇幅约三成，律师馆、会计所、服务公司的广告特多，对象是有意移民澳洲的华人，颇符合“移民报”的本色。

这期的文艺版刊载了二篇文章，一是《朱安：为鲁迅空守一生》，一是《齐鲁大学演讲，韩复榘句句雷人》。朱安和鲁迅的故事听多了，写韩复榘的演讲，风趣又无知，莞尔一笑之余，还有深沉的反思。

韩复榘是民国初期声震西北和华北，叱咤风云的军阀，投靠蒋介石之后，封为陆军上将，1930年被蒋任命为山东省政府主席。在任期间捕杀大批共产党员和人民群众、镇压共产党领导的农民武装暴动，同时截留地方税收，扩充自己的军队。蒋见他桀骜不驯，抗战初起，将他部队中的炮兵全部调走，韩复榘被迫放弃山东，与刘湘等人密谋倒蒋。1938年，蒋介石邀他到开封，押至汉口，以“违抗军令，擅自撤退”罪名，就地枪杀。

韩复榘统治山东长达7年，任性胡为，有“山东土皇帝”之称。文章说他不学无术又喜欢附庸风雅舞文弄墨，笑话百出。有一次，他到齐鲁大学视察，突然想要讲话，即席发表了一场妙语连珠却又错谬百出的演讲。

他以“今天是演讲的天气”开头，满意来听演讲的人很“茂盛”，说台下的人都是乌合之众；他自谦大老粗又乱套成语，说他来这里是对牛弹琴，令台下学生啼笑皆非。他又非议蒋介石推展的行人靠右走新生活运动，质疑“左边留给谁呢？”

韩复榘对篮球比赛的批评最有趣。他说：“十多个人穿着裤衩抢一个球，多不雅观！要不是你贪污了，那学校为什么这样穷酸？明天到我公馆再领笔钱，多买几个球，一人发一个，省得再你争我抢。”

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有一个段子叫“关公战秦琼”，引用的正是韩复榘这次演讲的笑话。不过，韩复榘的次子韩子华曾经否认他的父亲是不学无术，愚昧无知的；也有人认为，这个故事是有心人捏造来贬低韩复榘的。

不论真假，这个故事给我们的启示，是身居高位的人未必是有真材实料的胜任者，有些人是凭着手段、朋党或搞阴谋上台的。国家领导人如此，华团也不例外。华社不也有很多不学无术，外行充内行，颠三倒四，与政党勾结，妖言惑众的领导人，祸害团体，危及社群吗？

（2014.4.18.东方日报《龙门阵·忠言逆耳》）

费明托思亲

这一趟到珀斯，儿子带我们去南部游玩，第一站是费明托(Fremantle)。

费明托这个名字是我音译的，用“托”字，是因为联想到世界名曲《重归苏莲托》。苏莲托是意大利那不勒斯海湾一个临海市镇，风景优美，被誉为“那不勒斯海湾的明珠”；费明托是西澳主要港口，与苏莲托一样有很美丽的海岸线，景色宜人。

费明托离珀斯半小时车程。午餐时间抵达费明托，儿子直接带我们到港口餐厅，享受被誉为澳洲一流的炸鱼排和薯条（fish and chips），我们选择面海走廊上阳光直射的座位。初秋的气温大约20度，不是很冷，不过从海上吹过来的阵阵海风颇有寒意，披外套坐在温煦的阳光下，身心舒适。年轻时看电影，见演员坐在阳光下喝茶聊天，觉得很不可思议，亲自体验，才觉得是很惬意的事。

走廊用餐，不时有海鸥抢吃。澳洲禽鸟不怕人，胆大包天的海鸥停在栏杆上，双眼直盯盘中餐，随时可能飞过来抢你的食物。侍者一再吩咐我们要小心海鸥，说发生过多起整片鱼被抢走的前科。

边享受鱼排边赶海鸥的同时，我想起去世的表哥。他是海员，游遍世界各大港口之后，对费明托情有独锺，向公司申请专走费明托的航线，直到离职。他告诉我们费明托港口有数不尽的鱼，毫无钓鱼经验的新手也可以满载而归，说费明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居民对游客很友善，澳洲的鸟不怕人等等，令我们向往不已。

费明托市内有很多历史古迹，餐后到监狱博物馆、海事博物馆和沉船博物馆，我边参观边回忆表哥的一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我想象这里曾经是表哥到过的地方，地上还存留着他的足迹……

表哥早年陪同父母南来，先到马六甲，和平后移居新加坡。姨丈在芳林公园附近一家海南人开的咖啡店当头手，收入微薄，姨母不得不带二位幼儿回海南岛，留表哥一人在新加坡陪姨丈。

芳林公园位于龙蛇混杂的牛车水，失去母爱的表哥不爱读书，整天在外游荡，姨丈管不了，送来马六甲培风第三分校念高小五年级。天资不弱的表哥在马六甲的学业成绩很好，只是喜欢作弄班上女同学，经常被老师惩罚。

表哥高小毕业后回新加坡，在姨丈工作的咖啡店做帮工不久，申请到收入不菲的海员工作，改变了家里的经济困窘，申请在海南岛的母亲和弟妹到新加坡团聚。我在云南园念书的时候，每逢周末到姨母家过夜，遇到表哥航海归来，二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尤其是谈起他在马六甲时，带我去捞鱼捕鸟回来饲养的趣事，总会开怀大笑。

表哥未到耳顺之年，就因心脏病遽然离世，奔丧的时候，我情不自禁流下眼泪，儿子说他是第一次看到我哭。

往事如烟。游费明托，勾起尘封20多年的记忆，有怀念，有感慨；有温馨，有悲痛。亲情可贵，珍惜眼前一切，就是快乐的源泉。

（2014.4.14.东方日报《龙门阵·忠言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