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5日星期四

我与图书馆的一段缘



我在培风母校的六年,是风雷激荡的火红岁月,是意识形态为上的狂飙年代,左倾是时尚,代表进步、乐观和希望,右倾则是保守、沮丧和落伍。


我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偷偷看青年修养和《二万五千里长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母亲》、《普通一兵》、《刘胡兰》、《太阳照在桑乾河上》、《人民英雄刘志丹》等禁书,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海外华侨广播,收集中国邮票,听中国唱片,看长城凤凰进步电影,对功课则是“生平无大志,只求60分”,能够过关就行。

从王佐校长手中接过毕业文凭离开母校,何去何从,心里实在没有底。那个时期,独中生升学之路没有今天这么广,只有台湾和南大两个选择。台湾费用低,每月只需马币60元,南大则要150元左右。

我没有到台湾的意愿,又拿不定主意去考南大,拖一拖,竟错过报名期限。看着同学一个个到外地升学,心里确实不是味道。

彷徨之际,母校的事务主任陈怀烈师告诉我图书馆需要一个助理,劝我去试试。

沉迷书海

当时的图书馆主任是张明溪师,他是我高三的级任,教华文。我样样功课不行,唯独华文和作文还可以。张老师要求很高,经常当面责备和批评学生,对我却颇有好感。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到图书馆见他,他二话不说,就交代我明天来“帮忙”。

没有电脑的时代,一切靠人工。借书手续就是在借书卡填上要借的书名、编号,投入箱中。我的任务就是收集借书卡,然后根据填写的资料找出要借的书;找不到,就在卡的书名上划线,表示书已借出,可以选借另一本。

工作轻松单调,我因有机会接触很多家里没有的书,对这份工作甘之如饴。我沉迷书海,从世界名著到哲学修养、音乐美术到建筑工程,看得不亦乐乎。记得当时读了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卷》、丰子恺的《西洋音乐史》和《世界大音乐家与名曲》、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杰克•伦敦的《荒野的呼唤》、珍•奥斯汀的《傲慢和偏见》等巨作,虽是囫囵吞枣,对我的人生观和日后的写作却很有帮助。

图书馆助理的薪水区区80大元,数目虽小,第一次拿到自己赚的钱那种甜蜜感受,永记心头。

去升学吧

沉迷于读书乐趣之中不久,大概是三个月后的一天,校工突然到图书馆找我,要我立刻去见陈怀烈师。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到办公室,陈老师脸色凝重看着我,轻声说:“你的注册被教育局拒绝了,必须马上离职。”说完,把算好的薪水袋递给我。

我轻轻谢了一声,举目望去,在办公室的陈幽谷、王群木、王祖炯、王毅坚、林筱筠等老师,都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我。经过陈幽谷师办公桌时,她拉住我的手,用福建话安慰说:“不要紧,去升学吧!”

我没有徐志摩的气质,不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离开办公室,却因少不更事,当天确是带着轻松心情骑脚车出校门的。

我就这样终结了与母校图书馆的短暂情缘。过后,从其他同学口中知道,张老师对我突然离开很感意外,说我交友不慎,被误了。

报考南大

我知道已被政治部列入黑名单,在教育界谋发展是不可能了。年中,到南大升学的同学假期回来,听他们说起云南园的旖旎景色和大学的多姿多彩学习生活,对南大萌生无限向往,下定决心投考南大,在“山山皆秀色,树树尽相思”的云南园开始我另一段丰硕、温馨、美好的学习路程。

我在南大念工商管理,与写作沾不着边。今天能够提笔发一些牢骚,主要是中学时代打下坚实基础。张明溪师的一再鞭策和严格要求,程家骅师的激励和悉心指导,还有王群木、许声鹤等老师的关怀和鼓励,都使我受益不浅。

1970年代初期,我到吉隆坡通报报社找周宝振,见张老师正在校稿。那个时候,圆珠笔已经很流行了,他还是用毛笔沾红墨水改正错字。我走到他案前叫了一声“张老师!”他戴上眼镜望一望我,应了一声,又埋头工作了。听陈国庆学长说,张老师晚年很不如意,怀才不遇使他意志消沉,整天借酒浇愁。

师恩难忘

这一切都是将近半个世纪前的事,文中提到的老师都故去很久了。母校年刊《新苗》征稿,要我以“在母校的日子”为题写一些文章,勾起我对这段缘的记忆。回忆是美好的,想起恩师和在母校的日子,感恩、温馨和惆怅交织,点滴在心头。

“人生易老天难老。”我们这届同学都年过耳顺,古稀在望。师恩难忘,与同窗在母校共同学习日子,更是人生最璀璨的一页。“回忆中无歉疚,预想中有光辉。”母校100周年大庆就在眼前,冀望我培风人发挥爱校、爱华教、爱民族的大我精神,光我培风!

(重修于20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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